4月21日下午,河南原阳4名遇难男童在当地公墓安葬。经家属同意,红星新闻、新京报、上游新闻等多家媒体记者前往采访,结果遭到不明身份人员推搡、殴打、反扣手臂、掐脖子……还被抢走价值共1.2万元的手机。
现场至少有一名元阳县政府的工作人员,但他可能是视障和听障人士,对现场发生的暴力即没看见也没听见动静,所以记者被打的嗷嗷叫,他也可以在一旁无动于衷。一名戴口罩的女性说:“没有政府允许,你们不能进去采访。你们为个采访,值得吗?”
为个采访,值得吗?
作为21世纪20年代的官方工作人员,与时俱进的挺快的,办事儿挺人性化啊,还懂得人文关怀:为个采访,被打一顿,不值得。
前《中国青年报》记者、十八大人大代表刘万永分享过一个10年前“呵斥记者”的故事:伊春空难,大批记者前去采访。黑龙江省宣一副部长指着记者呵斥:“再闹,小心你们的前途!”《都市快报》记者冯志刚大声回答:“我们都混成记者了,还有什么前途?!”
10年前混成记者了的都不在乎前途,10年后混成记者的就在乎多挨一顿打吗?
且不说这些年媒体环境多糟糕,媒体监督变成了“监督媒体”,但,真相就是真相,哪怕被呵斥,被抢录音笔,乃至被打,真相永远在那里,等着前赴后继的记者们去抽丝剥茧刨根问底儿。
当然呢,随着时代的进步,“打记者”这件事儿越来越变成了一个技术活儿,为什么打?怎么打?打到什么程度?打出什么后果……等等一系列问题,都值得深入去探究,下面我也简单写几个我印象深一点的“打记者”事件。
我不要你觉得,我要我觉得——官员打记者的事情年年有,但是一年比一年打出了新意,打出了创意,也打出了水平。
1
作为看《古惑仔》长大的一代人,虽然很多人最终没有成为古惑仔,但很多人骨子里还是有古惑仔情节的,天时、地利、有合适的记者,这个梦想就会照进现实。
年5月30日,陕西《新西部》杂志两名记者在渭南市潼关县国土资源局采访,受阻,该局赵永峰局长破口大骂:“局领导上午干什么去了,还需要给记者汇报吗?作为群众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,碎怂娃,口气大的很,你们立即滚出去!不相信,让你娃今天死在我这里”。
见局长火气大,记者就赶紧下楼,准备走人。赵永峰局长可能是一个言行合一雷厉风行的人,当即带10多名部下,锁起国土局大门,给两位记者来了个瓮中捉鳖,打的记者鼻青脸肿、神志恍惚。
后来在的介入下,记者才得以脱身,然而就在派出所做笔录时,该局办公室主任带领十多名公职人员围堵派出所,喊口号,以记者酒驾为名,要求给记者抽血化验,拘留记者,时间长达5个多小时。
期间,该县一名县委副书记来到现场,指令围堵人员立即散开,也未奏效。
作为国土局的老大,赵永峰同志是条汉子,打记者这件事呢,打的也算叫一个畅快淋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:自己动手打第一拳,小弟接着围殴,再派小头目围堵公安机关,哪怕县里副书记来了也不放在眼里,记者回宾馆还派人跟踪准备伺机再打。
据《生活新报》年12月7日报道,赵永峰被纪委证实免去职务,但是怎么处理、其去向则无任何消息。这件事作为该报盘点年度“★★★★”烂尾新闻指数,末了,点评曰: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“平级复出”了吧。
2
众所周知,火药发明后,我们就进入了热兵器时代,动拳头,动刀子,也毕竟显得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步。所以,顺应时代潮流的话,没使用热兵器殴打威胁记者,哪儿能说紧跟时代脚步呢。
年3月27日,《党的生活》杂志工作人员袁某、《中国经济时报》记者耿某,《中国报道》记者朱某等三人来漯河市某违建工地采访后,遭4人围攻,其中就有漯河市房管局召陵分局副局长牛豪。路过群众报警,双方去顺河街派出所做笔录。
而后,沙北派出所以“记者涉嫌敲诈勒索”为由,将耿某、袁虞卿等3人带到该所,理由是“发现记者车上多了元”。记者否认拿过被采访对象的钱,牛豪等人也无法提供证据证明记者敲诈。最后,警方放人,耿某一行离开了漯河。
因怀疑袁某给记者提供线索,牛豪等人在袁某回家半路上截住他,牛豪拿枪指着袁某,带至一片麦地,开始被殴打。牛豪用枪指着他的头问:究竟是谁向媒体进行的举报?
“我当时就吓惊了,我好像还听到了上膛的声音,我害怕枪走火了,害怕死了。然后牛豪就对着我说:‘要不要一枪打死你?’接着又用枪指着我的腿说‘先在你腿上试试吧?’”袁某说,“这一点千真万确。而且,我敢肯定,那枪不是塑料做的。”
还有一个人拿出刀,说要挑了袁某的脚筋,袁某一边躲闪,一边求饶。打完这波人,牛豪还去了带着袁某找到了《漯河广播电视报》记者周某、“人民在线”网记者郭某,并分别对两人进行了殴打,凶器还有周某家里的菜刀。
打完后,牛豪让周末起草了一份保证书,还执意让他写上“保证今后不再敲诈勒索”、“如果今后工地上再来人采访,由我们负责找人摆平”等内容。一一签完字,按照牛豪的要求,大家分别举着自己的证件和保证书拿在胸前,拍照“取证”。
此事经媒体报道后,引发轩然大波,4月10日,漯河市政府网站刊发题为公告称,“持枪威胁”属实,但枪是塑料玩具枪,牛豪等3人因涉嫌非法拘禁,已被警方刑事拘留。到晚上,“玩具枪”的说法被“气手枪”的说法替代,而到19点,“气手枪”又变成了“全金属气手枪”。
到底是什么枪?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罗生门。
袁某、周某被打的伤情也被鉴定为“轻微伤”,“他们没有再对我进行询问,也没有让我去辨认已经被查扣的涉案枪支。”袁某说。
涉事违建的别墅拆了,但是,媒体报道和官方通报里,再也没有牛局长的后续了。
3
本来还想再写几个案例,想想还是算了,咱深入浅出,你看看这些官员打记者的理由,不能说令人啼笑皆非,要说——师出有名。而且都既然打了,说明拳头硬,那么,嘴也一定要硬。
年11月24日,《河南商报》记者到南阳市某信访局采访了解“三公经费”的支出情况,不料被多人殴打。同时抢走了记者的身份证、记者证和采访笔记本等。理由是:“你这个假记者,敢动一下,今天就让你死在这!”
年7月15日,辽阳市白塔区城管局在介入一起居民和开发商的纠纷时,与现场采访的《华商晨报》记者魏松林发生冲突。经诊断,魏松林右侧两根肋骨骨折。7月19日,白塔区委、区政府向媒体提供了一份情况说明,声称记者系“自己绊倒”,且“记者在说谎”。经过近2个月的调查,终于水落石出。调查认定,该局在执法监察过程中存在越权执法和粗暴执法行为。
年3月26日下午,两家媒体记者在江苏连云港浦南镇采访时,竟然遭到3名男子殴打,其中两名为镇政府工作人员,一人为包工头。施暴者殴打记者的理由竟然是:看不惯记者只帮助老百姓,而不帮助领导干部说话。
……
其实,但凡在国内搜索引擎以“打记者”为关键词简单搜索一下,你就不难发现打记者的事情年年都有,与时俱进变本加厉也是。
有人说:这都年了,怎么还有傻瓜打记者?
凡事总须研究,才会明白。翻开历史一查,这历史没有年代,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:只帮老百姓,不帮领导说话。字缝里满本都是四个字:权力任性。
补充:
要不怎么说打记者是一个技术活儿呢?
原阳打记者事件有新进展:官方称是家属打的记者,而记者的手机被送回后,竟然还被专业刷机了。问送手机的萱萱副部长:
被抢手机是谁送给他们的?
——不认识。
殴打记者的人是谁?
——不清楚。
为什么拦阻记者?
为什么把手机刷机?
那么接下来将怎么办?
——将展开调查。
对于如何调查?
——他们沉默了。。。
你记者有录音笔记录本,我有拳头;你记者我打了,但我不承认是我打的,有图有视频有真相也不行;你记者手机我抢了,是因为觉得你使用的操作系统太不流畅了,我免费给你提供专业免费刷机服务;你记者嘴上功夫了得,我不光手脚功夫厉害,我还能给你来一套组合拳,打不晕你,我绕晕你。
你看,这,就是技术。